第九章：系统功能语法

系统功能语法的基本概念

英国语言学家 M. A. K. Halliday 提出，他继承并发扬了他的老师 Firth 为代表的伦敦语言学派的功能主义理论。

Firth 的功能主义语言理论要点：

1. 语言除了具有语言内部的上下文之外，还具有情景上下文

   Manlinowski 的观点：语言根据社会的特定要求进化，性质及使用都反映了该社会的具体特性，语言的环境对于理解语言必不可少。只有在 “文化上下文”（说话者生活在其中的社会文化），尤其只能在 “情境上下文”（说话时实际发生的事情） 中才能对一段话语的意义做出评估。

   Firth 对 “情境上下文” 做了更确切的定义，认为语言行为包括三个方面范畴：

   • 参与者的有关特征：哪些人，有什么样的人格，什么样的有关特征
     • 参与者的言语行为
     • 参与者的言语行为之外的行为
   • 有关的事物和非语言性、非人格性的事件
   • 语言行为的效果

   他认为要把语言作为一种 “社会过程” 来看，即语言是 “人类生活的一种形式，并非仅仅是一套约定俗成的符号和记号”，所以要提出各种 “限制性语言”（人们按各自的身份说出来的得体的话）。

2. 语言既有情景意义，又有形式意义

   语言学的目的是说明意义，意义分两种：情景意义和形式意义。后者是 Firth 受 Ferdinand de Sausurre（索绪尔）关于语言符号具有价值这一观点的启发而提出。形式意义可表现在三个层上：搭配层、语法层、语音层。

3. 语言有结构和系统两个方面

   • 结构是语言成分的组合性排列，横向的

   • 系统是一组能在结构里的一个位置上互相替换的 “类聚性单位”，纵向的

   语法、语音和搭配层都存在结构和系统，详见 P484 的例子。

4. 音位的多系统理论和跨音段理论

   • 在音位学中的系统就是在某个结构中的一个位置所能出现的若干个可以互换的语音的总称。多系统分析法建立两个辅音系统：词首和词末辅音系统。
   • 在一种语言里，区别性语音特征不能都归纳在一个音段位置上。跨音段成分可以横跨一个音节的一部分，或整个音节，或一个词，或一个短语，或一个句子。跨音段成分除了语调，还有音高、音强、音长、元音性、软腭性等。音位单位减去跨音段成分留下来的是 “准音位单位”。

Halliday 的系统功能语法主要在三个方面继承和发展了 Firth 的功能主义学说：

• 发展了 “情境上下文” 理论，提出了 “语域” 概念

  语言的情境由场景、方式和交际者三部分组成：

  • 场景是话语在其中行使功能的整个事件，以及说话者的目的，包括话语的主题
  • 方式是事件中话语的功能，包括语言采用的渠道（临时或有准备的说或写），以及风格或修辞手段（叙述、说教、劝导、应酬）
  • 交际者指交集中的角色类型，即话语的参与者之间的一套永久性或暂时性的相应的社会关系

  语言的语义分为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

  • 概念功能表示说话的内容，分为经验功能（与说话的内容发生关系，是说话者对外部环境反映的再现，是说话者关于各种现象的外部世界和自我意识的内部世界的经验）和逻辑功能（间接地从经验中取得抽象的逻辑关系的表达）。
  • 人际功能是一种角色关系，涉及说话者在语境中所充当的角色以及给其他参与者所分派的角色。
  • 语篇功能使说话者所说的话在语言环境中起作用，反映语言使用前后连贯的需要。是一种给予效力的功能，没有它前两种功能无法实现。

  当语言情境特征反映到语言结构中时：

  

  语域是语言使用中由于语言环境的改变而引起的语言变异。语言环境的场景、交际者和方式三个组成部分都可以产生新的语域。

  • 场景不同产生科技英语、非科技英语等，差异主要表现在词汇、及物关系和语言各结构等级上逻辑关系的不同
  • 交际者不同产生正式英语、非正式英语及介于二者之间的等，差异主要表现在语气、情态以及单词中所表达的说话者的态度的不同
  • 方式不同产生口头英语和书面英语等，差异主要表现在句题结构（主题、述题）、信息结构（新信息、旧信息）和连贯情况（如参照、替代、省略、连接等）的不同

  实际的语域变异通常不是由一种语言环境因素的改变而引起的，三种类型的变化共同作用的结果便产生了各式各样的语域，所谓语言，只不过是一个高度抽象化的概念。

• 发展了关于 “结构” 和 “系统” 的理论

  从系统和功能两大角度研究语言。Firth 认为 “系统或选择是在语言的结构内部进行，因而结构是第一性的”。Halliday 提出 “系统的概念适用于级的自上而下的各个层次，在语言深层中存在的是系统而不是结构”，主张 “系统存在于所有层次，于是从 ’阶‘ 和 ’范畴‘ 的语法 ” 过渡到 “系统语法”。他提出的系统语法理论包括四个范畴：

  • 单位：语言的单位形成一个层级体系，同时又是一个分类体系；每个单位包含一个或多个紧跟在它下面的单位。如英语中的单位：句子、小句、词组、词和语素，一个单位的级就是在层级体系中的位置。

  • 结构：为了说明连续事实间的相似性而设立的范畴叫作 “结构”。结构是符号的线性排列，结构中的每个单位，由一个或多个比它低一级的单位组成。如小句由主语、谓语、补语和附加语组成。

  • 类别：一定单位的一群成员，根据它们在上一级单位结构中的作用，可以定出它们的 “类别”。如词组可定出名词词组（可用于小句中主语和补语）、动词词组（可用于小句中谓语）、副词词组（可用于小句中附加语）等。

    类别和结构都同单位相连，类别始终是一定单位的成员的类别。类别和结构关系一般不变，类别总是按照上一级单位的结构来定；结构总是按照下一级单位的类别来定。

  • 系统：由一组特点组成的网。如果进入该系统的条件得到满足，就选出且只选出一个特点。从外部形式上看，就是一份可供说话者有效地进行选择的清单。

    系统存在于所有的语言层（语义、语法、音位），它们都有各自的系统来表示本层次的语义潜势。

  从系统与法的观点看，言语行为就是从数量巨大、彼此有关、可供选择的各种成分中，同时进行选择的过程。美国人工智能专家维诺拉德在 1974 年研制了 SHRDLU。

• 提出了语法分析的三个尺度——级、幂、细度

  Halliday 把语法分析的尺度叫作阶，为了把范畴相互联系起来要采用三种抽象的阶：级、幂、细度。

  • 级的阶上，排列着从句子到语素的各层单位，按逻辑顺序从最高单位排列到最低单位。句子的描写只有当语素的描写完备后才是完备的，反之亦然。
  • 幂的阶是抽象程度的阶梯，它把语法中的概念同实际材料联系起来。从比较抽象的概念向具体的材料推进，就是沿着幂的阶下降。
  • 细度的阶则反映结构和类别的细分程度。细度是一个渐进系，是潜在的带有无限分度的连续体。它的范围，一头是结构和类别两大范畴中的基本程度，另一头是理论上这样的一个点，过了这个点就得不出新的语法关系。

  Halliday 认为对一个语言项目进行分类时，应该按照细度的阶，由一般逐步趋向特殊，对每一个选择点上的可选项给以近似值。在每一个选择点上，可选项的选择要考虑概率，进一步细分时，对多重或交叉的标准，要给不同的参考值适当调整。

系统功能语法，除了研究语言符号系统的构成及其内部各个子系统，以及这些子系统运作的方式外，还研究语言在使用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以及如何发挥这些作用，包括 “系统语法” 和 “功能语法”：

• 系统语法着重说明：语言作为系统的内部底层关系，它是与意义相关联的可供人们不断选择的若干个子系统组成的系统网络，又称 “意义潜势”。语言在表述说话人的语义时，必然要在语言的各个语义功能部分进行选择。
• 功能语法着重说明：语言是社会交往的工具，语言系统是人们长期交往中为了实现各种不同的语义功能而逐渐形成起来的；人们在交往中需要在语言系统中选择时，也是根据所要实现的功能进行有动因的活动。

Halliday 系统功能语法的核心思想：

• 元功能的思想

  Halliday 认为语言的性质决定人们对语言的要求，即语言所必须完成的功能。这种功能具有无限可能，但其中有若干个有限的抽象功能是语言本身所固有的，这就是 “元功能”。三种元功能：

  • 概念元功能：包括经验功能或关于所说 “内容” 的功能和逻辑功能，与表达的 “命题内容” 有关
  • 人际元功能：由建立和维护说话人与听话人之间的交互关系的那些功能组成。能反映人与人不同的地位与关系。
  • 语篇元功能：与适合于当前话语的表达方式有关。包括主题化以及所指等问题。

• 系统的思想

  Halliday 不同意 Sausurre 等把语言仅看成一套符号的集合，他认为：

  • 对语言的解释要用有意义的有规则的源泉（意义潜势）解释，语言并不是所有合乎语法的句子集合
  • 结构是过程的底层关系，是从潜势中衍生的，潜势可以更好地用聚合关系表达，语言系统是一种可进行语义选择的网络，当有关系统的每个步骤一一实现后，就可以产生结构
  • 系统存在于所有语言层次中，各个层次系统有表示自己层次的意义潜势

• 层次的思想

  Halliday 认为语言是一种多层次的系统结构，包括内容、表达和实体三个层次，各层次间相互联系。

  • 语言是有层次的，至少包括语义层、词汇语法层和音系层
  • 各层次间存在 “实现” 关系，“意义（语义层）” 的选择体现于对 “形式（词汇语法层）” 的选择，进而体现于对 “实体（音系层）” 的选择
  • 语言系统是一个多重代码系统，可由一个系统代入另一个系统，然后再代入其他系统
  • 采用层次概念可以使人们对语言的理解扩展到语言外部，语义层实际上是语言系统对语境即行为层或社会符号层的体现

• 功能的思想

  Halliday 的功能思想属于语义概念，这里的功能是形式化的意义潜势的离散部分，是构成一个语义系统的起具体作用的语义成分，词汇语法的成分或结构只是它的表达格式。

• 语境的思想

  Halliday 认为如果人们把语言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就必须从外部来确定区别语义系统的标准，即依靠语境确定属于同一语义类型的语言材料是否具有同一意义的标记。社会语境也是语义的一部分。

• 近似或概率的思想

  • 语言固有的特征之一是概率性，在人们选择词汇时表现的最为明显
  • 人们只能从相对概率来掌握语言的使用范围，将该原则推广到语法系统的描写时，各种句型的使用也有一个概率的问题，要掌握不同形式语言项目的使用，必须精确区别语义与特定情景语境的关系
  • 不同语域之间的差别可能就是它们在词汇语法层面上的概率不同而形成的，这种概率与所要表达的不同语义的确切程度有关

系统功能语法在自然语言处理中的应用

在 NLP 中，采用包含 “与/或” 逻辑关系的非循环有向图表示语法，这样的语法称为 “系统网络”。系统功能语法采用 “实现语句” 建立语法指定的特征（如指示语、祈使句）与句法形式之间的映射。网络中每个特征都具有一个实现语句集，并据此指定对最终表达形式的约束。采用的运算符号包括：

• +X：插入功能 X
• X=Y：合并功能 X 和 Y
• X>Y：将功能 X 置于功能 Y 之前的某一位置
• X/A：将功能 X 与词汇或语法特征 A 划为一类

对一个给定的系统网络，生成的处理程序是：

• 从左到右遍历网络，选择正确的特征并执行相关的实现语句
• 建立中间表示，该表示满足遍历期间执行的实现语句所施加的约束
• 对于任何没有完全指定的功能通过在较下层递归调用该语法而加以指定

简单来说就是将分析得到的 “谓词—论元” 结构通过系统网络得到概念意义、人际意义和语篇意义三个不同层次的功能结构，然后递归执行直到完全指定短语、词典项以及词形，从而生成句子。

系统功能语法把语言看作在上下文中表示意义的资源，把句子表示为功能的集合以及这些功能与外在的语法形式之间的映射规则。

小结

• 基本概念
  • 英国语言学家 M. A. K. Halliday 提出，他继承并发扬了他的老师 Firth 为代表的伦敦语言学派的功能主义理论。
  • Halliday 的系统功能语法主要在三个方面继承和发展了 Firth 的功能主义学说，其核心思想是：
    • 元功能的思想：Halliday 认为语言的性质决定人们对语言的要求，即语言所必须完成的功能。这种功能具有无限可能，但其中有若干个有限的抽象功能是语言本身所固有的，这就是 “元功能”，包括概念元功能、人际元功能和语篇元功能。
    • 系统的思想：Halliday 认为对语言的解释要用有意义的有规则的源泉（意义潜势）解释，语言并不是所有合乎语法的句子集合，语言系统是一种可进行语义选择的网络，当有关系统的每个步骤一一实现后，就可以产生结构。结构是过程的底层关系，是从潜势中衍生的，潜势可以更好地用聚合关系表达。系统存在于所有语言层次中，各个层次系统有表示自己层次的意义潜势。
    • 层次的思想：Halliday 认为语言是一种多层次的系统结构，包括内容、表达和实体三个层次，各层次间相互联系。
    • 功能的思想：Halliday 的功能思想属于语义概念，这里的功能是形式化的意义潜势的离散部分，是构成一个语义系统的起具体作用的语义成分，词汇语法的成分或结构只是它的表达格式。
    • 语境的思想：Halliday 认为如果人们把语言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就必须从外部来确定区别语义系统的标准，即依靠语境确定属于同一语义类型的语言材料是否具有同一意义的标记。社会语境也是语义的一部分。
    • 近似或概率的思想：语言固有的特征之一是概率性，在人们选择词汇时表现的最为明显，各种句型的使用也有一个概率的问题，要掌握不同形式语言项目的使用，必须精确区别语义与特定情景语境的关系。不同语域之间的差别可能就是它们在词汇语法层面上的概率不同而形成的，这种概率与所要表达的不同语义的确切程度有关。
• 应用
  • 系统功能语法采用 “实现语句” 建立语法指定的特征（如指示语、祈使句）与句法形式之间的映射。网络中每个特征都具有一个实现语句集，并据此指定对最终表达形式的约束。
  • 对一个给定的系统网络，生成的处理程序是：
    • 从左到右遍历网络，选择正确的特征并执行相关的实现语句
    • 建立中间表示，该表示满足遍历期间执行的实现语句所施加的约束
    • 对于任何没有完全指定的功能通过在较下层递归调用该语法而加以指定
  • 系统功能语法把语言看作在上下文中表示意义的资源，把句子表示为功能的集合以及这些功能与外在的语法形式之间的映射规则。

本章主要介绍了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及其应用，篇幅虽然短小，但其思想却发人深省。就我个人而言甚至觉得它超过之前所有的理论。它的核心思想和中间表达非常符合人类认知思维，应用中的难点在于系统网络的构建。